深邃的黑色所包裹之下的汽车内部,戴着墨镜身着黑色西装的司机就像是毫不在乎旁边那二人有些腻歪的对话,专心致志地驾驶着汽车。拉斯特虽说侧过脸看着窗外的景色,耳旁一直传来的交谈声与沈若皖那有些娇气的笑声都让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脑海之中浮现的是对方那月光之下的身影,仿佛裹着银纱,犹如身着婚纱一般的模样。
他不知为何,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自己毕竟是一个相识不久的陌生人,没有必要怀有这种黯然神伤的惋惜之情,况且,若是没有陆焰之的朋友这一层身份,她和自己本就没有半点关联,只不过都是身上持有路塞斯力量的人罢了。
但,这么想想,还真是有些落寞啊。虽说对方在这次有些漫长的旅途之中一直给自己惹着麻烦,但这些回忆倒也弥足珍贵,拉斯特深吸一口气,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痴心妄想一并消遣,空留心中难以言说的怅然。
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拉斯特思忖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直的大腿,想要用右手揉搓着酸痛的左手,直到盯着那空荡荡的袖管才意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惘然又苦闷,他忍不住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身边那两个言笑晏晏的德拉古人,他不禁开始质问着自己,究竟为何要来到这里,又究竟为何要来帮助那个身份远比他自己高贵,想要夺回王位的黑发男子。
车子紧紧关着窗户,外界自然难以看清里面究竟坐着何人,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安宁又祥和地过着他们有些一成不变的生活,缓慢的节奏仿佛透过车窗,也让拉斯特的心思稍稍平和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他虽未听到过这句话,却不由得接受了这种独有的心态,虽然听不见外界的鸟语与小市民的尘嚣,但那种自然而然的安乐感让他的精神开始舒缓起来。
是的,不要想太多。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眯起眼睛,试图让自己将那份或多或少的嫉妒心隐藏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亚奈是对的,每个人都渴望活成陆焰之这样生来就含着金匙子的幸运儿,他自己不过也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个凡夫俗子。
外界的阳光或许很温暖,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的城市自然与凯尔特城有所区分,那自然而舒适的阳光洒在车窗上,透过茶色的玻璃往外看,不刺眼,像是带着某种怀旧的滤镜,一点点将那被遗忘的属于普通民众的小幸福展露出来。
这里是佥都的外围区。作为国际性的大都市,德拉古的首都,佥都的外围并不如拉斯特第一次见到凯尔特城那般给他带来富丽堂皇极尽奢靡的炫目感,反倒给他带来了一种独属于异国他乡却又类似于小小米兰的清新感,生活平缓而闲适。
骑着外壳都快被剥离,或许每蹬一下就会传出刺耳声音破旧自行车的老爷爷,此时车篮里放着新鲜到快要滴出水来的蔬菜,缓缓从拉斯特的视线之中消失。窄窄的车道旁,那或许有些嘈杂的吆喝声与吵闹声将小摊旁的过路人都吸引过来,自然也让拉斯特的目光稍稍停留在那些五彩斑斓的工艺品之上,只可惜,车子在此处只停留了一会,拉斯特感到自己的身躯微微向后一倾,那些人群便化作一个个小点。
车子七拐八拐,从狭小的车道一路往高处行驶,行人越来越少,车子却越来越多,拥堵在高架桥的奇怪路灯前,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真是奇怪,明明佥都一直在限制着外来人口进入,怎么这车子会越来越多?”
沈若皖自言自语,目光微微向外瞟着,衣领稍稍拉开,锁骨微微显露,拉斯特看到此景,稍稍回避着视线,盯着车窗里自己的那双眼睛。
看来所谓佥都,所谓凯尔特城,到头来或许都没有太多不同。凯尔特城自然是个排外的城市,佥都也不逞多让,似乎这样便能捍卫最中央那些人的所谓既得利益一样。
这么多年来,凯尔特城原先的城址,原先居住于宫殿之中的尤尔顿国王早已化作时代的浪花,消失在久远的岁月之中,然而,佥都的正中心却依旧是皇亲国戚的地盘,这个发达的都市,强大的帝国,依旧保持着这被凯尔特城所抨击的落后腐朽的专制。
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拉斯特想到大学课堂之上,老师极力讽刺德拉古所谓落后之人的落后制度,称其为几百年的时差。然而,凯尔特城不也是阶级林立,位居高位之人依旧牢牢占据着高位,德拉古庞大的统治集团在凯尔特城不过是换了个名字,以“蒸汽管理局”堂而皇之地压榨着百姓的民脂民膏。
到头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所谓先进的制度,无非只是换了个名字的特权统治。皇帝一直都在,无非是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舞台,又重新上演这荒谬的戏剧。
拉斯特没有见到过德拉古辽阔的疆土,也没有来到那些偏远的河川,那里恐怕连佥都万分之一的繁华都未曾拥有,贫瘠荒凉的土地上人们行走着,或许就如同孤魂野鬼,不敢奢求大富大贵,只有那脚下的一寸土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这点,拉斯特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他在大学里只是粗略地学习过世界史,毕竟这并不纳入考试的范围,但他也对德拉古的历史略有了解。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一个多年以来一成不变,似乎永恒停止在过往辉煌的国家。它疆土辽阔,民族众多,大大小小的王朝建立又被推翻,复杂的历史看似像一团乱麻,实则又像是一个命运的螺旋。无数的改朝换代,无数的金戈铁马,踏平的是土地,未被踏平的是那一代代登上舞台,又坠落而下的循环。
亚奈所说的悲伤螺旋,或许用来形容这个国家,并没有一丝不妥。
但,现如今的皇帝,这个所谓的专制王朝,统治的时间格外之久,长达五百年的光阴。五百年前凯尔特城还未曾建立,这个王朝就已经站稳了脚跟。按理而言现在应当是王朝的衰败与末期,可佥都之内依旧国泰民安,似乎没有人对王朝的统治产生半点疑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统治会持续到永远,至少它的破灭不会出现在他们肉眼所能真实所见的岁月之中。
尤为奇怪,拉斯特稍稍蹙眉,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位理应登上王位的皇子,他的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亲眼见到凯尔特城的不同之后的他,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拉斯特不清楚。对方所承担的夺回皇位,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拉斯特对于世界局势并没有太深的了解,对于所谓东方的政治制度更是觉着云里雾里。现如今当权之人仍旧是所谓陆家王朝的正统继承人,上一代皇帝的小儿子,年仅十六,继承皇位已经将近十年,这背后着实令人深思,但也无人能够对他的正统性指指点点,要知道他的身上毕竟流淌着所谓陆家的血脉。
不去继续思索这些,车子此时已经摆脱那长长的车流长龙,一路开往所谓都市的内环区,此时的佥都显得喧嚣起来,天边霞光初现,云朵泛着斑斓又多姿的红色,渐变成深邃的黑色,预示着夜幕的降临。车子开入都市的心脏区域,反而显得更加宁静,毕竟此处居住之人并非那些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家,而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固有利益的那些大人物。
换言之,这个面积并不算小的内环区域,基本上可以看做这些人的私有财产,若是有外人踏入,扰乱清净,不仅仅是受牢狱之灾那么简单,杀人砍头是常有的事情。
听着陆焰之为自己解释着这些事情,拉斯特的脸也被那悬在空中的路灯弄得忽明忽暗,复杂的心绪与思虑在此时快速闪烁的灯光照耀之下显得更加沉重,他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道道厚厚的障壁,那是他所亲眼见识过的名为阶层的障壁。
凯尔特城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个是平面的障壁,另一个是立体的天花板。
有什么不同呢?拉斯特说不准,他没有见到过除革命军以外的闯入蓝区的红区或黄区群众,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会带来怎样的一种处罚,只不过蒸汽管理局的焚化炉里烧死的人或许大体也是犯了此等罪过,两者都是死刑,没有残忍或仁慈之分,剥夺他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做法。
他深深地哀叹着,双肩无奈地垂下。内环的楼房甚至没有外面的那些高楼大厦高,低矮却透露出古朴的气息,可拉斯特知道,这里恐怕才是整个国家最为奢靡又尊贵的区域,每一寸土都是属于皇家的财产,踏上这片土地,意味着自己即将与这些世家大族开战。
尽管他并不认识这些世代享有特权,世居高位的贵人,他们是否也和陆焰之一样披着长袍,留着长发,亦或是戴着教科书里那高高的帽子,表情谦恭,或又满脸奸佞?
车子缓缓开进一个并不算小的庭院,拉斯特一脸疑惑地跟着陆焰之下车朝前走去,他看见幽暗之中折射着荧光的池塘,看见夜间依旧被照亮,奢侈浪费着电量的花朵。眼前所见的是一座有些古色古香的三层大宅,砖红色的大门此时被悄然打开,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个满脸横肉的东方男子站立着,身上穿着几乎裹不住那肥硕肚子的不贴身西装,居高临下地等待着陆焰之三人的到来。
“焰之,你终于回来了,看来你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拉斯特听着沈若皖在自己耳边的同时翻译,心中微微一动,轻轻抬起头,对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正对着自己,眼眸之中的火焰不算友好,似乎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是的,六叔,你和我一同雪耻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
陆焰之似笑非笑地念出这句话,右手摊开,掌心朝上,伸在他的面前。被称作六叔的男子一把拉住他的手,更像是死死掐着他的手心,恨不得能将其捏碎,两人就这么龇牙咧嘴着走进房内。
拉斯特一脸茫然,沈若皖却带着盈盈笑意,目光流转,微微停在拉斯特的脸上。
“走吧,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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